云鑼:從金聲玉振到市井繁聲(傳承之光)
云鑼,又稱“云璈”“仙璈”“瓊璈”,是一種應律樂器,即不因演奏手法而改變音高的樂器。中國傳統(tǒng)打擊樂器大家族中,云鑼是常見又特殊的存在。它在音位的排列組合上不斷精簡,漸化為傳統(tǒng)音樂的宮調框架。
有關云璈的記載最早可以追溯至《漢武帝內傳》中的神話:“上元夫人自彈云林之璈”?!稉P州畫舫錄》記載了20面與24面不同規(guī)格的云鑼。宋人蘇漢臣所繪《貨郎圖》與山西芮城永樂宮壁畫上皆出現(xiàn)了十面云鑼。
一架云鑼,連同云鑼發(fā)出的清脆聲響,乃至與之搭配的古老樂班,經年累月、循環(huán)往復地在鄉(xiāng)村儀式中撩撥心弦、延續(xù)記憶。在古代,對于飽讀經書的知識分子而言,文化或許是浩如煙海的文獻典籍,但對辛勤勞作的老百姓來說,文化就是家門口那此起彼伏的笙管鐃鈸。
如今,云鑼主要應用于地方樂種與民族管弦樂隊的演奏中。在西安鼓樂中保存有雙云鑼(兩架各10面小銅鑼)與方匣子(一架6面小銅鑼)。冀中地區(qū)有近百個“音樂會”,比如葛各莊音樂會、北大陽音樂會、杜莊村音樂會、開口村音樂會等,十面鑼依然是樂社中不可或缺的應律樂器。一些當代作曲家的創(chuàng)作中也會使用云鑼,如作曲家賈達群創(chuàng)作的云鑼協(xié)奏曲《極》,共使用了24種打擊樂器,云鑼作為主奏聲部,橫跨3個八度的音域,使用了33個音級。
音樂學家張振濤在比對方響與云鑼的音位及編懸體制后,認為后者部分繼承了前者,原先具備16個音位的方響縮減至現(xiàn)有7個音位的十面鑼。因此,現(xiàn)今云鑼所承載的宮調體系,必然沿襲了唐宋時期方響的格局。
中國藝術研究院藝術與文獻館收藏的樂器、古籍文獻與音像資料都能查找到有關云鑼的譜字信息,為我們解析傳統(tǒng)音樂的宮調理論提供了重要參考。據(jù)文獻資料,中國傳統(tǒng)音樂有3種七聲音階,分別被稱為正聲音階、清商音階與下徵音階。但關于清商音階是否存在,一直存有爭議,是云鑼“一擊定音”,給出了答案。1958年,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所發(fā)現(xiàn)并入藏了一架十面鑼,鑼盤上依次寫有“上、尺、工、凡、合、四、一”等十個譜字。2019年,有音樂研究學者發(fā)現(xiàn),河北省雄縣張崗鄉(xiāng)韓莊村音樂會在演奏《琵琶論》與《四季阿郎》時,是以“尺”為“宮”,其所用云鑼上譜字的排列順序與館藏妙峰山云鑼一致,呈現(xiàn)的卻是清商音階。至此,清商音階的存在終于得到實證。所有中國傳統(tǒng)樂器中,也只有音律固定、十面七音的云鑼才能完整呈現(xiàn)3種音階齊聚一堂的宮調體系。
由此可見,樂器的構造與形制,都是按照人的不同需求被制造出來的。千百年來,從編鐘到方響,再由方響到云鑼,原來壯如編列的豪華逐漸簡化,金聲玉振轉向市井繁聲。樂器主人身份的變化,樂器功能與場景的變化,使依附于樂器的音位隨之刪繁就簡,術語整合化一。民間樂師的聰明智慧,讓他們在有限的條件下,做出了務實的選擇。云鑼的故事,讓我們對樂器發(fā)展史、對傳統(tǒng)音樂有了更深的理解。下次再聽到云鑼的演奏,你是否有些許不一樣的感受?
(作者:饒曦 單位: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所)
標簽: 金聲玉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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